【注意】
泰瑞爾x威廉 生前背景,泰瑞爾R1微捏他 注意 CWT40無料小冊 泰瑞爾還記得初次踏上土地的感覺。
飛艇降落時的耳鳴嗡嗡作響,他攙扶把手走下樓梯,踩上大小不一的砂礫碎石,因為強風而帶起的沙幕,淹沒了視野與軍工廠的輪廓,泰瑞爾的外套沾染著泥土的碎屑,皮膚乾燥,隱隱作痛的刺癢感。 映入眼簾的光景,雜亂無章。 失序般地脫軌──他在心底形容,這處座落於魯比歐那王國邊境的窮鄉僻壤,找不到絲毫類似潘德莫尼的工整,地面凹凸不平、建築傾倒頹廢,泰瑞爾瞇起雙目望向遠方,就連眼前綿延不絕的群峰,都像是年久失修的野草叢生,恣意狂亂地四處生長。 工廠前佇立著負責接洽的人員,招呼握攏的雙手帶著粗糙的觸感,對方指腹殘留的細小傷痕,讓泰瑞爾有種皮膚變得更加乾燥的錯覺,他鬆開手,側目那些隨風飄盪的衣襬,油漬髒污,在白袍一角沉澱著暗褐色的痕跡。 這裡是潘德莫尼子民所厭惡的世界。 跟隨引導進入室內,行走時腳下碎石相互交疊的微小聲響,凌亂不一的步伐,蓋過了周遭同期工程師的竊竊私語──即使是被統制局歸類為麻煩的異端,仍舊沒有減少那些源於導都的優越感。 往前一步,腳底與砂土的細碎摩擦傳來。 鄙視、輕蔑,全都被土地的聲音盡數掩蓋,腳底下的聲音意外悅耳,似乎每走一步,就能遠去那些糾纏不清的混濁細語──優越感總如縝密的織網籠罩住潘德莫尼的天空,他們創造了超乎常人的成就,同時也被不容反抗的規範深深束縛,自由與限制的極端矛盾,追求真理的研究者,背後是纏滿無形細線的魁儡。 腳踝側拐輕掃地面,黃沙飄揚,不同泰瑞爾往常設想的工整弧度,被風帶起的土屑,朝著不曾預料的方向四散而去,沒有規律、沒有節奏,在晴朗湛藍的天空下,遺落一道彎曲凹折的線條。 混亂、卻又充滿生機。 嘴角上揚,在身後人群審視打量的目光中,他毫無猶豫地向前走去。 泰瑞爾推開了眼前的存在。 冰冷觸感遠去,伸手推離的物體纖細小巧,他瞬間產生了錯覺:那具類似陶瓷構築的軀殼,輕盈得像是撫過頰邊的羽毛細絨──泰瑞爾看不見人偶的五官,最後一撇的景色是夏洛特伸出的雙手,險險接過引導者失衡的身體,她瞪大著暗酒紅的瞳孔,毫無掩飾地流露手足無措的慌亂。 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。 「泰瑞爾先生!」耳邊傳來了少女的驚呼。 跌落在堅硬的地面上,崩毀石塊不斷砸落在泰瑞爾的背部,像是要把四肢都扯入地底地沈重衝擊,雙手掩護頭部,他盡可能地指揮電磁球展開屏障保全周身,在雙腿被巨型殘骸壓住的同時,反彈不斷落下的尖銳碎石。 背部劇痛襲來,他不禁倒吸口氣,右腳似乎骨折了、皮膚在倒地的過程中被磨破,接觸了空氣的傷口,宛如千針扎進的刺痛難耐。 艱困地轉動脖頸,泰瑞爾從手指縫隙間看見了滾落遠處的人頭,是羅占布爾克噴泉廣場的女性雕塑,溫柔沉靜的微笑,在缺口與裂縫中破碎扭曲。 「泰瑞爾先生!」 崩毀趨勢漸緩,夏洛特慌張地呼喊著他的名字,語調中帶著隱約啜泣的鼻音,似近似遠。「泰瑞爾先生,你沒事吧!」 「危險,別再靠近了!」男性低沉的聲音阻擋了少女的舉止,忽於收斂的嚴厲放大了嚇阻作用,夏洛特的動作驟停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陣步伐,靠近時摩擦砂石激起了明顯的聲響,不同於平日迅速輕盈的腳步,雜亂無章得令人略感刺耳。 泥土的氣味迎面撲上。 混雜著水氣與細小碎石的土屑,鑽入他的衣袖內裡、褲管縫口、攤平十指的虎口凹陷處,潮濕氣息佔據了嗅覺與觸覺,將泰瑞爾緩緩埋進即將被雨水沖刷成泥濘的土地裡。 「下雨了……」男人的喃喃自語淹沒在增大的雨勢中,情緒緩解後,他的聲音有著壓抑的沙啞,「夏洛特小姐,這裡還有二次崩塌的可能,請妳先帶著引導者回去,讓宅邸裡的其他戰士過來支援吧。」 「但是,這樣就只剩下威廉先生──」 「我沒事。」威廉停頓了一下:「……我會把他弄出來的。」 微弱光線從泰瑞爾的頭頂灑落而下。 穿透堆疊的空隙,伴隨土粒滾落的聲音,威廉竭盡所能地搬移小型礫石,漸漸在縝密的石堆中打開缺口,一瞬間的光亮刺痛著泰瑞爾的雙眼,重入視野的天空灰暗昏沉,雲層厚重低垂,乍似壓在他背上的那一大群石塊。 軍人的倒影晃過眼前,被衣物吸收的雨水、被臂膀移動彈落的水滴,雨幕包覆著四周景物,模糊肢體輪廓、放慢了他的一舉一動,在朦朧曖昧的世界中,留下了似真似假的殘影。 沾濕了雨水的髮尾服貼在威廉臉測,參雜著灰塵與煙硝的痕跡,灰暗眼界中,那頭橘棕的光澤黯淡許多,看不出原本的色彩,更像是融入了另一種顏色…… 唐突的畫面自泰瑞爾腦中浮現,轉瞬而逝。 那像是落日入夜前瞬間的晚霞。 「泰瑞爾……」 遠方響起了似有若無的叫喚。 「……技官、泰瑞爾技官!」 對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耳內,夾帶著收訊不良的電子雜音,往臉側一探,金屬的冰涼與縝密的棉體,是身處低溫實驗室時專用的耳罩──泰瑞爾就這樣戴著它走出軍工廠的門口,毫無察覺。 「是我。」調整著通訊頻道,泰瑞爾回應:「有狀況?」 「終於找到您了,您目前是在……外出嗎?」 「在工廠附近而已,發生緊急狀況了?」 「不,只是負責人發現了一件重要的物品,希望能托您鑑定──泰瑞爾技官,雖然目前已經沒有渦的危害了,但是郊區人煙稀少,外面還是不太平靜,請您……」 「我知道。」撥弄著口袋裡的超電磁球,電流摩擦的細碎聲響,與他一同截斷通訊端猶豫躊躇的話語,「轉告廠長,我會在入夜前折返。」 摘下耳罩,依掛在肩頸部位,保暖棉體與黃昏日照交疊的熱度,一陣一陣地往泰瑞爾的四肢末端傳遞,身體溫度升高,保持在思緒煩躁與平靜的中間,精妙地穩定著平衡。 腳步漸停,泰瑞爾下意識地回望後方。 一望無際的遼闊平原,連接著山群與天空的盡頭,時間接近日落,西沉夕陽,在沒入峰稜綿延的過程裡,灑落著大片餘暉的溫暖,入夜前的晚霞紅紫交雜,泰瑞爾眼前所見的所有事物,都蒙上了一層柔和的橙黃色彩。 土地散發出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,在風中與青草氣息映襯,混和了泥土深處的濕潤,包裹起泰瑞爾的雙腳,與地面色系相近的皮鞋,前端是乾燥結塊的土屑,夾帶著幾粒細小的小麥空殼。 他站在田埂中央,收穫後的麥田,看起來格外寬廣。 入秋時滿片高度及腰的小麥已被收整至倉庫囤放,空閒田地隨意堆放著紮成圓形的麥稈粒,藉由連日天氣晴朗,慢慢曬乾殘存在枝葉中的水分;還有一些無法回收的細碎小梗,直接鋪滿覆蓋田地,在接續的時間腐爛發酵,冬日過後,於初春融雪時轉化為滋養作物的肥沃土壤。 泰瑞爾彎腰蹲下,白袍衣擺拖曳著枯草與土粒,不同於當日工廠滿地碎石的觸感,泥土、草屑和麥殼,混合著乾草與暖陽的氣味,對於潘德莫尼居民來說陌生不已的味道,那是持有加工成品的人們不曾明瞭過的存在,屬於豐收的香氣。 他伸出手來觸摸土地,細碎的沙塵、碎石的顆粒,沾黏在保養得宜的指尖上,描繪著指紋的圖樣,手掌輕輕握攏,泰瑞爾掬起一把泥土,砂礫自縫隙流洩,被氣流帶往遠處,短暫又熟悉的不規則弧度。 掌心充斥著麥穗的味道。 「誰在那裡?」 乘坐風聲傳遞而來的呼喚,帶著疑惑與警戒的情緒。 泰瑞爾打直膝蓋、重新站起,看向朝自己慢慢靠近的人影,對方停下了腳步,兩人維持著一定距離,能夠大概看清彼此的身形,但卻無法深究五官面容──他是個身材高挑的男子,穿著農家子弟的棉麻衣物,粗布褲管塞裹在防水雨靴內,長袖半捲露出的手臂,出乎意料地是與身長不符的細瘦。 「這裡是私有田地,你隨意進入,是有什麼企圖?」男子的話語充滿著強烈的排斥感,他手中懷抱一束新鮮的小麥,垂下的另一手握著鐮刀,似乎正在進行最後一波的採收工作。 「抱歉,我不是可疑人士……」話語未竟,泰瑞爾忍不住失笑出聲,仔細打量自己的全身上下,適合室內活動的襯衫領帶、白色實驗袍,還有掛在肩上的耳罩,在秋收的田地中,這樣格格不入的打扮,的確容易讓人起疑。 男子沒有回覆,看向自己的疑惑眼神,帶著新添的不解與驚訝。 「雖然沒有說服力,但我不是可疑人士。」泰瑞爾搜索口袋,翻出了印有魯比歐那國徽的工廠識別證,「你知道麥田附近的這座工廠嗎?我是在那裡任職的研究人員。」 「國家的軍武工廠……工程師?」男子的低語像是自問自答:「導都的工程師?」 瀏海下的眉毛微微挑起,泰瑞爾收斂了臉上些微訝異的表情,點頭示意。 「是這樣嗎,抱歉,是我的誤會──不過像你這樣的身分,還是別再此處久待較好,請盡快回去魯比歐那的工廠吧。」退後幾步,男子收起了戒心,微微抬腳示意著那條看不見的分界,「這片麥田比較特殊……它橫跨了兩國的邊界,你再往前一步,就是屬於隆茲布魯的領土了。」 「謝謝你的提醒,但……」 泰瑞爾欲言又止的動作,引起了對方的好奇。「……你迷路了?」 「是,我不太熟悉這裡的環境。」泰瑞爾看著男子,還有他身後的麥田,更遠的盡頭有著幾處模糊黑點,興許是經營這片田地的農場穀倉──平時總在工廠的外圍觀看,今日深入行走,廣大的面積,讓泰瑞爾意外模糊了方向感。 「往西邊走、朝著夕陽的方向走,出了田地後,應該就能看見工廠了。」男子打直手臂指向後方,即將沉落的夕陽看來龐大不已,籠罩了天空與大半山林。「趁著太陽下山前回去吧。」 「謝謝……」在男子準備轉身離去時,泰瑞爾倏地開口出聲,「抱歉,請再等一下。」 「我有個唐突的請求。」泰瑞爾停頓了會兒:「……能給我一些小麥嗎?」 「什麼?」 手中小麥隨著男子的驚訝而晃動,金黃色澤,尾端是結實累累的麥穗。 「我有一位專門研究環境改善的師長,正在觀察渦消滅後,地面糧食產量與環境生態的變化。」泰瑞爾在腦海中掃試著無數人影,最後從中挑選了林奈烏斯,還有他手中進行的研究計畫,「如果能夠得到附近田地的資料,我們都會很感謝你的。」 「只是要一點的話,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……」男子看了看手中的作物,視線轉向泰瑞爾,白袍下空蕩的雙手,似乎沒有攜帶任何採集用具,「你只需要麥穗?你打算怎麼帶回去?」 泰瑞爾再次將手探進兩側口袋,撈出了一只尺寸極小的玻璃空瓶,半個指節的長寬,令男子不禁輕笑出聲,笑意撫平了他眉間的緊繃,銳利氣息褪去後,令人意外、卻同感自然無比的溫和。 「工程師們在散步時都喜歡攜帶空瓶嗎?」男子打趣地詢問,沒有等待回應,便將整束小麥塞進泰瑞爾的懷裡,「直接拿去吧。」 撲鼻麥香迎面而來,泰瑞爾趕緊抱住手中大把的小麥,秋季的金、落日的紅,麥稈尾端殘留的乾土,隨著接收的動作,墜落在實驗袍袖口與手臂的皮膚上。 對方的雙手與他相擦而過,沐浴在夕陽下,卻帶著依稀的冰涼,他的十指細長,指腹有著一層粗糙的薄繭,從事勞動的雙手,與泰瑞爾有著極為不同的差異。 男子的指縫有著泥土的殘留。 世界籠罩在黃昏渲染下,入眼的景色都是灼熱的橙紅,山林、田埂、他的皮鞋,男子領口搖搖欲墜的第二粒木扣,但是只有那件事物,完全融入了晚霞的餘暉。 泰瑞爾睜開了雙眼──灰暗的天空、冰冷的雨水,他的意識再次回到坍塌的廣場,身上石塊已被移去大半,威廉的陰影掩蓋了頭頂的光源,背對光線,他看不清威廉的樣貌,隱約只能瞧見凌亂的軍服,深藍衣物上沾染著塵土與血的污漬,水滴從軍人的髮尾滑下,灑落在泰瑞爾攤平的五指空隙間。 「泰瑞爾──」彼此的視線相互交集,威廉拉近了距離,神情擔憂:「你還好吧?」 「是你……」泰瑞爾輕聲自問,像是穿透了軍人的身軀,凝望天空、或是更加久遠的過去,「果真適合在田裡打滾……」 男人的髮色,是與夕陽相似的橘棕色。 「你在胡言亂語什麼……我把你腳上的石頭暫時騰開,趁著再次崩塌前,快點出來──」充滿強烈無奈的語氣,威廉伸出手來準備協助對方脫離石堆,方搭上泰瑞爾的肩膀,便被他冷不防緊緊握住,包攏手掌的觸感,有著水的濕潤與源源不絕的體溫。 不知何時褪去了手套,威廉的指縫裡累積著塵埃的灰白,厚繭與指紋的曲線,則是土屑乾燥後所遺留的痕跡──在交握中摩擦著皮膚,脫落了細碎的沙塵。 泰瑞爾彷彿聞到了一股氣息,隨意地、凌亂地,乘著風而來,不規則地散落在周身。 但卻充滿了生機。 「你的模樣還真是狼狽啊。」泰瑞爾輕笑出聲。 END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