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注意】
泰瑞爾x威廉 現代背景 週遭的溫度有點悶熱。 走出開啟的自動門,撲面而來的強風讓威廉下意識地閉上雙眼,那陣風帶著炙熱的氣息,宛如持刀的尖銳不善,並不歡迎身有要事而暫離數天的男人。緩緩地睜開雙眸,沒有可疑人士、沒有敵意的目光,似乎一切都是威廉的庸人自擾,他有些煩躁地鬆開束緊的領帶,推起身邊的行李箱,沿著鐵欄杆自茫茫人海中尋找目標。 「抱歉、不好意思……」幾聲抱歉伴隨人群推擠的騷動來到眼前,帶著粗框眼鏡的女子慌忙整理著凌亂的金髮,不斷拉扯雙手袖口,忐忑地對他開口:「不好意思來晚了點,路上有些塞車──威廉,你有看到林奈烏斯教授的簡訊嗎?」 威廉點了點頭。 「那我們快走吧,瑪格莉特的車子在外面等著。」語畢,不顧阻擋,她便拿起對方腳旁的袋子,裡頭裝滿了各式土產,繁多得有如他躺在背包底部的代購清單,看著威廉窘困的表情,C.C.露出了無所謂的微笑,「這點東西我還扛得動,而且應該也不會跌倒啦……快走吧!」 跟隨C.C.的腳步在車陣長龍裡找到瑪格莉特的位置,走在前頭的女性朝低調的銀色轎車揮手示意,繞過車身,間隔玻璃隔熱紙的模糊視野,他看見了C.C.的大衣,米色外套一片凌亂地擺放在副駕駛座上,像是風吹颳落的狼狽枯葉──威廉想起踏上故土時,手機啟動跳出的第一封簡訊,字句簡單卻有如龐然大物落入平靜的思緒內,他感到一陣強烈暈眩,踩踏猶如滑稽小丑的不穩步伐,似乎暈機的症狀還依戀著身體不肯離去……一切看來是如此的措手不及。 打開後車廂,威廉接過C.C.手上的雜物,將行李箱也一同放入,闔上前的一絲光線照射,讓他隱約注意到那些堆放角落的雜物,一套保養得宜的高爾夫球桿、加油站贈送的礦泉水與面紙盒、還有折疊起來的嬰兒車──那是天空的藍色,與瑪格莉特的俐落短髮如出一轍。 「午安,威廉,如果不舒服的話,你可以把安全座椅拆下來。」聽見後座車門關上的聲音,停下調整衛星導航的手指,瑪格莉特稍稍抬頭,透過後照鏡的折射問候:「要先回家?還是直接過去?」 「……先回去吧。」看著前方的C.C.穿回外套,威廉突然感到口乾舌燥,抿了抿乾裂的雙唇,嘶啞的嗓音染上一絲疲憊:「抱歉,還麻煩妳們過來幫忙。」 「沒關係的,對吧,瑪格莉特?」C.C.回道。 「下午沒什麼事,只是順道過來一趟而已,不用在意。」設定好指定路線,瑪格莉特的雙手重新握上方向盤,「走吧。」 「我們在那裡等你。」切換排檔,瑪格莉特搖下車窗,指著街角一間不甚起眼的小咖啡廳,「整理需要一點時間吧?弄好了打電話給我,我再把車開過來。」 目送車尾消失在街道盡頭,威廉扛著行李走上兩三段階梯,花費一點時間尋找滑落到背包底部的鑰匙,他遺忘了正確的開鎖方式,左右旋繞好幾圈才成功轉動眼前的緊閉門扉,開啟的時候玄關揚起了一陣細薄灰塵,歪曲扭八四散各處的外出鞋,昭告著屋主出門時的緊張急迫。 連同自己沾染泥土的鞋尖,彎腰將鞋面一一翻正,換上拖鞋時順道歸位了另一雙身影,將行李搬進客廳放置,午後的暖陽自窗邊灑落,威廉喜歡這種靜謐的時光,但空無一人的起居室此刻看來卻有些冷清,他隨意放置脫下的外套與領帶,四肢癱軟地陷入柔軟的單人座椅中。 皺起眉頭,從屁股底下抽出折爛的報紙,威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,把報紙折好放回原位──這不是他的位置,他也沒有這種糟糕的習慣。 他沉默地盯著壁紙上的一朵薰衣草圖紋。 燈光閃爍的倒影凝聚了渙散的注意力,威廉起身走到電話面前,按下答錄的按鈕,順暢流利的自錄語音提示流入耳畔,令人懷念、許久沒有當面傾聽的聲音……嗶聲過後,傳出慣性地問好,而後提起要事。 聽完短暫的留言,威廉隨即拿起話筒回撥,幾下等待的聲響後,對方也接起了電話,聽來年輕但卻穩重從容的語調,不知為何,他有種嗅聞到消毒藥水的錯覺,「午安,威廉,已經回來了嗎?」 「是啊,剛從機場回來,等等就會過去。」 「我還在這裡──你慢慢來吧,他沒什麼大礙,只是需要時間靜養康復。」另一端的音源微微停頓,「對了,泰瑞爾在研究室有留下幾套備用衣物,當天也有一起送來,所以你不用帶太多東西……備妥自己的盥洗用品,我想這樣應該就足夠了。」 「我知道了。」慣性地執筆寫下備忘清單,沉默一會兒,威廉緩道:「林奈烏斯先生,我不在的這幾天,謝謝你抽空幫忙照看泰瑞爾……不論工作、還是醫院方面……」 「沒關係的──不、真的不用客氣,威廉,泰瑞爾以前是我的學生,這點小幫助是應該的,而且我最近也沒什麼工作,你就當做是一個閒得發慌的中年人終於找到差事可以做了吧?」林奈烏斯開了一個得宜的玩笑,轉換話題:「倒是你那邊,婚禮……工作進行得還順利嗎?讓泰瑞爾麻煩你在忙碌之餘幫忙帶東西回來真是不好意思,那個很重吧?」 「比起他那些雜七雜八的要求,實在是輕鬆多了。」隨著眉頭一起略為舒緩的用語,威廉看向行李中某件包裝嚴謹的物品,「……對了,等等要不要讓我順便一起帶過去?」 「先暫緩吧。」 強風的雜音隱約蓋過了林奈烏斯的聲音,他大概走出了房間,來到空氣暢通的長廊,儘管如此,年長者話語中的認真仍不會被掩埋。 「這是泰瑞爾的承諾,身為一名優良的同僚,他應該要親手完成這件事。」 威廉掩住口鼻,幾聲輕咳在孤身一人的客廳中格外響亮。 對了、水──結束與林奈烏斯的短暫對談,回歸寂靜,身體才重新憶起了不適的感觸,乾澀的喉嚨發癢難耐,威廉輕揉微微發疼的太陽穴,扶著牆壁往廚房走去。 摸索的手指從壁紙的皺紋轉移到木質桌椅上,原本一片平順的往前走去,卻在指尖碰上意外的阻礙時倏地停下。冰冷光滑的外表,帶著青草綠色的素面馬克杯,自然卻突兀地佇立在桌面中央,馬克杯上覆蓋一層透明保鮮膜,底下則壓著一張銘黃紙條,來自電話旁的記事本頁面。 威廉將杯底的紙張抽出,潦草不羈的字跡比平日還要凌亂,令他想起泰瑞爾那間讓人敬而遠之的書房,堆滿了二手零件與資料的擁擠空間,座落紙上的文字有如酒後醉漢荒唐蹣跚的舞步。 他費了一番功夫才解讀出原意。 「到家時如果我還沒回來,」紙腹劃過墨水殘痕,威廉一字一句地讀著:「就自己先把咖啡拿去泡……」 「我幫你調好了比例。」 威廉猛然轉頭望向身後,瞪大著祖母綠的瞳眸。 筆直到底的走道,能夠一目瞭然客廳的格局,但是除了熟悉的家飾擺設,還有窗邊隨風搖擺的枝葉樹影外,沒有任何讓人詫異的其他存在。 單手撫上頰邊,五指攏起包圍耳殼,連續穩定的嗡嗡回音不絕於耳,威廉深吸口氣,閉上雙眼,徐徐吐出漫長的氣息,總是因為緊張而繃直的肩頸緩緩垂落,像是斷線靜止的木偶。 撕開保護,威廉拿著馬克杯往熱水機走去,滾燙的沸水不小心濺出杯緣觸上肌膚,微弱刺痛讓握著杯把的手顫抖了一下,濃郁的咖啡香刺瀰漫著整個室內,不存在過度的甜膩、也沒有苦澀的刺激──延續著他的專業,泰瑞爾的測量如同往常的精準,這是每一次迎接早晨時,屬於威廉的味道。 手持泡好的咖啡,踱步回到客廳,重新落坐在單人沙發上,威廉注視著漆黑的電視螢幕,一口一口啜飲著冒出白煙的熱飲──他是個怕燙的貓舌頭,總要等到最後才肯拿起逐漸放涼的杯子,泰瑞爾總愛勾起揶揄的微笑緊抓這個弱點,以此作為惡戲的出發。 舌尖泛起了微弱的麻癢,不知不覺他已飲下了半杯的分量。 捧著杯緣的雙手有些不穩,潑出了些許褐色液體,滴落在腳旁的木質地板,威廉靜靜地看著那滴略帶透明的水珠,直到時間蒸發了水氣,留下一抹不顯眼的污痕。 他起身離去。 「嗯,我準備好了。」穿上外套,單手拿起簡便行李,威廉單肩夾緊手機,從矮櫃拿出閒置的休閒鞋:「不用開過來了,街口比較好停車吧?我到那邊去……好,等等見。」 關上門前,他最後撇了一眼室內景色,一通到底的走道,可以看見排列整齊的乾淨廚具,還有緊靠餐桌的木製座椅,威廉早已將咖啡飲盡的馬克杯洗淨處理,但綠色的殘影似乎仍在原位,杯底下壓著那張不起眼的紙條。 他還記得最後的結語。 「歡迎回來。」 END |